釋迦牟尼教化的創建

一、開始教化及其主要弟子

悟道後的釋迦牟尼,因為接受人天的殷情勸請,決心宣教濟世。他首先到達自古相傳的聖地鹿野苑,為昔年追隨雪山林下,專修苦行的憍陳如等五人,開始宣說苦、集、滅、道的四諦聖法。五人先後都得悟解,便在佛的教法中出家修道,名為比丘(漢譯相當「乞士」,上乞法於佛,下乞食於眾生),這就是釋迦牟尼行教的開始,佛語名為「初轉法輪」,也就是佛教有「佛寶」「法寶」「僧寶」等三寶的開始。同時波羅奈斯城的長者子耶舍,又名「寶稱」,因感覺人生的苦痛,生起正法的信念,聞風來到鹿野苑依佛出家,並且帶來他的朋輩,五十位長者的子弟,也皈依了釋迦牟尼。同時耶舍的父母妻子,跟著也都依信而為在家修行的優婆塞、優婆夷。釋迦牟尼第一次住在鹿野苑的三個月中,已收得虔信弟子五十六人,從此分遣他們到四方遊行教化。他自己卻單獨來到尼連禪河邊摩揭陀國的王舍城中,施展神通,教化了專門拜火的婆羅門優樓頻螺迦葉、那提迦葉和伽耶迦葉等兄弟三人。使他們率領門下的弟子一千人,都誠心地皈依了釋迦牟尼。其次又攝服了屬「六師」外道的珊阇耶毗胝羅的弟子、以聰明智慧著稱的學者舍利弗和目犍連,兩人又各率領門下弟子一百人,一齊皈依佛教。於是釋迦牟尼,便以三十多歲的年齡,開始擁有基本的出家眾弟子一千二百五十人,他們追隨著遊方教化,聽聞佛的說法,是佛的常隨眾等。後世結集的佛經中,每每提到「比丘千二百五十人俱」,就是指這般資歷老到、根器深厚的賢弟子。後來又有一位聰明才智、威德出眾的摩訶迦葉(即大迦葉),也來皈依,便是後世相傳承受佛教禪宗的初祖。其實當時的舍利弗與迦葉三弟兄,年齡比釋迦牟尼還要大得多,當他開始外出行教,許多不知道的人,起初都認為這位年輕的釋迦牟尼,還是他們群眾中的弟子呢。在當時印度的教派中,釋迦牟尼一出山,便擁有基本弟子一千余眾,這種聲勢的影響,可能相當驚人了。

後來四十多年的說法行教,所有皈依他的出家、在家的弟子,不分種族貴賤,男女老幼都有,在名義和事實的區分上,便形成了佛的四眾弟子。出家的男子,名為比丘;出家的女子,名為比丘尼。在家的男子,名為優婆塞;在家的女子,名為優婆夷(漢譯通稱男居士、女居士)。再以後的出家眾或在家眾,無論男女老幼,凡有心存佛境,身在塵世,具足離塵拔俗、特立獨行的佛家思想和行持,乃至永遠無盡,不受時空限制,弘願廣度眾生者,一律稱為「大乘菩薩」。「菩薩」就是梵語「菩提薩埵」的簡稱,具有自覺覺人、自利利他的殊勝妙義。

當時在佛弟子的比丘眾中,又有十大弟子,各以獨有的專長而見稱。舉如:舍利弗,智慧第一;目犍連,神通第一;大迦葉,頭陀(苦行)第一;阿那律,天眼第一;須菩提,解空第一;富樓那,說法第一;迦旃延,論議第一;優波離,持律第一;羅睺羅(佛的獨子),密行第一;阿難(佛的堂弟),多聞(博聞強記)第一。這就是佛嫡傳成就殊勝的十大傑出弟子。

二、說法的情況與說法的時地

釋迦牟尼率領了一群新興學派的弟子們,漸次遊行教化到了王舍城,因昔年初棄尊位,入山修道的時候,曾與頻婆娑羅王有約,成道以後,當先來度化,所以就如約前來,安住在頻婆娑羅王為他特建的「竹林精舍」,上自國王,下至庶民,無不欽誠歸仰。這就是佛教在印度初有寺院的開始。不久,因舍衛國波斯匿王治下,有一名門巨室的富翁須達長者,樂善好施,信奉釋迦牟尼的佛教,用金葉鋪地來論價,為他購買了憍薩羅王太子所特有的「祇陀園林」,於是感動了王太子的同意合作,和舉國上下一致的信仰,乃在舍衛城中特意為佛建立一座「祇園精舍」,又叫做「給孤獨園」。這是因為須達長者樂善好施,以救濟孤獨貧苦的善行而得名。當時這座精舍的建築,內有十二級浮圖(佛塔),七十二間講堂,三千六百間房舍,五百間樓閣,供養容納佛教的僧俗弟子們,這可說是佛教在印度最早的一座學院。從此以後,釋迦牟尼便常往來居住在摩揭陀國王舍城的「竹林精舍」,或舍衛國給孤獨長者的「祇園精舍」,它們成了經常宣揚教化的兩處道場。

摩揭陀國,在當時的印度,是一政治安定、經濟繁榮的安樂國土,所以人們的生活,也過得非常舒服,據稱是一個飲食作樂,倡伎常歡,不廢夙夜遊戲的國家。自從釋迦牟尼常川住此行教後,王舍城中晝夜寂靜,誦聲濟濟,舍世俗樂,齋戒讀經,不舍三寶,唯佛是尊。同時舍衛國的風氣,也因欽奉佛教,孜孜為善,從此鄰國相望,教化大行。由此可見佛教凈化人間國土的教育力量,其影響之巨和收效之廣,可謂盛極一時。釋迦牟尼現身說法,十余年中,竟有如此成就,足以令人向往!

釋迦牟尼自成道以至開始傳布佛教期間,因為他父王的想念,曾傳命要他回國,他就先遣弟子一人,回國顯現神通,然後親自回來,為他父親凈飯王說法,使他心得解證。同時又感化了對他有養育之恩的姨母摩訶波阇波提和他的妻子耶輸陀羅,使得他們後來也都從佛出家。同時又感化了從兄弟阿難陀、提婆達多、阿睺樓陀;和他自己的兒子羅睺羅;以及首陀羅(印度階級觀念中的賤民氏族)種姓的優婆離等,都相繼歸佛出家。他在本國的時候,仍然依照佛制,自行外出,平等乞食。這件事使他的父王深感不安,結果他說服了他的父王,還是依照出家人平等的規矩,實行乞食。後來大約在他開始傳教的五、六年間,他的父王因老衰而病重垂危,很想見他一面,他又率領了阿難陀和羅睺羅等回國,親行飾終大典,於父王臨終時,隨侍在側,以手撫心,使其平安逝去。同時並依禮與堂弟難陀,從弟阿難及兒子羅睺羅等,分秩肅立在父王遺體的頭足兩旁,恭謹護靈。父王梓宮出殯,他也親為舁舉,以表哀念。最後,奉父王梓宮到王舍城的靈鷲山,在他自己安居清修教化之地,火化起塔,一切遵禮如儀,以教示為人子者,應該善盡養生送死之道。這是何等至情至理的表露。

此後,從成道到涅槃,這四十五年間,經常在摩揭陀、舍衛國,做南北兩處的行教中心,並且隨時遊化於恒河沿岸的中印度各國,不揀僧俗賢愚,不分貴賤貧富,無論男女老幼,一律隨機說教,凡是接觸過他偉大圓滿的人格、聽聞過他高深微妙的教理者,無一不被感化。後來皈依他的弟子,究竟到達多少人數,確實無法統計。他以數十年來的教化,弟子眾中人數增多,智賢愚不肖兼收並蓄,在這樣一個精神領導團體教育的生活中,個人與團體,外界與內部,以及團眾之間的種種關系,不免發生許多事故。因此隨時間的推展,和經驗的教訓,除了基本道德的人格教條:戒殺、盜、淫、妄以外,漸漸訂立許多規矩,以後便成為佛教的戒律了。

釋迦牟尼行年八十左右,也正是他成道後第四十四、五年間的一個夏天,便在吠舍離城附近的波梨婆村(竹芳村 Beluvana)度過雨季。他曾宣示不久當入涅槃,因此就向北作最後的遊行。在拘屍那揭羅城(Kusinagaya)郊外的娑羅雙樹下,為老婆羅門須跋陀羅說法既竟,並收他作最後的弟子後,就示疾不起,以右脅臥而入涅槃。這時約當公元前四百八十五年之間二月十五日的夜半。弟子中的摩訶迦葉,最後由靈鷲山趕到,主持喪禮。臨入涅槃時,因弟子們請問後事,他便諄諄告誡:以後以戒為師。所以後來佛教對於戒律,與他所說的經教,都同等重視,一直奉行不叠。

三、佛經的結集與部派的分化

釋迦牟尼既入涅槃,佛弟子們覺得導師已去,茫然無所依怙,大家商量,當前最重要的事業,就是結集佛的說法,匯為經典。所謂「結集」,便有記誦和編纂的意思。於是由十大弟子中的大迦葉領導,遴選出親受佛說教義,確已證得佛法中道果的人,誦出多年來佛住世時所聞遺教,立為經典。當時由已證阿羅漢(意為殺賊,滅除煩惱心賊)果位者共五百人,集中在王舍城外的七葉巖窟,從佛示寂滅後第一個雨季的二月二日,就是六月十七日,開始結集。當時大迦葉被推舉為眾中上座(猶如現在會所主席團的首座),先行結集毗尼(調伏身心煩惱的戒律),由大迦葉提出戒律的各條目,質詢佛弟子中持戒第一的優波離,由他答問,依次誦出戒律的制時(制作時間)、制處(制作地點)、因緣(為什麽原因而制定這條戒律)、對機(由何人何事而開始定律)、制規(確定應守的規戒)、犯戒(怎樣才叫做犯戒)等等。其次宣讀記載的戒律,由五百比丘大會合誦通過,永遠定為佛制,才算完成了結集毗尼的工作。跟著由佛弟阿難誦出達磨(漢譯「法藏」、「經藏」)之後,也由大迦葉提出質詢,阿難答出說時(說法的時間)、說處(說法的地點)、因緣(是何原因)、對機(對何人何事而說)、說法(說的什麽法)、領解(聽眾當時的領悟程度),再由大眾合誦通過,確認是佛所說的法,並無錯誤,才算完成了經教的結集。這是佛涅槃後第一次的結集,所以也叫「第一結集」,又叫做「王舍城結集」。可是這次參加結集的人選條件,是以已經證得聖果的五百羅漢為標準,又因不曾參加這次結集的弟子們,約有數百至千人左右,他們就自開局面,以五比丘之一的婆師波為上首,在距離五百結集並不太遠的西面,另作佛經的結集,後來就叫它為「大眾結集」,又稱「界外結集」。同時有說當時結集的佛法,就有經、律、論等三藏,乃至又有加上雜集、梵咒,共為五藏的的說法。

總之,釋迦牟尼一生說法,但以身教言教為止,雖然他也是擅長語文而最會演說的高手,但他從來沒有動手寫作,留下片楮只字。他不想以藏之名山的事業而留得後世的盛名,這是一個事實。這個事實給予後人的啟示很大,而且富於哲學教育的真精神。另一方面,我們也可以看到,凡是世人所崇奉的教主和聖哲,大多不親著述。在中國,古代的老子雖曾著作《道德經》五千言,但是究竟有多少出自他的手筆,那就很難定論,可是他何嘗不會感到璞散為文,是引以為憾的呢!孔子至聖,刪詩書、定禮樂,但他也曾自我表白,說是「述而不作,信而好古」,這不是很好的例證嗎?釋迦牟尼的說法,後來成為經典,那當歸功一般具有高深修養,長於道德文學的佛弟子,他們全心集結,凡所親聞,胥歸載筆,加以文字富麗,義理精湛,對佛教的弘揚,乃因此而開展。這可以說:「他本無心為教主,誰知教主迫人來!」而師門誼重,尤足欽羨,我們只有低首膜拜了。

以上佛藏,「王舍城結集」以後,約經百年,又因東方僧伽(佛教僧團)所行十條規則,有人認為非法非律,乃由西方僧伽長老耶舍比丘領導,在吠舍離,重新結集一次,會眾有七百人,會期八月之久,會中將正統派的達磨(經藏)和毗尼(戒律)部重新誦讀。因正統派的比丘眾,多數為長老耆宿,後世就稱之謂「上座部」,內含有德者的意思。而東方僧伽以其人眾,後世就叫他們「大眾部」,稱他們的學說為「軌範師說」(含有師資學者的意思)。兩派互不相下,這是當時印度佛法分派的先河。

此後又百余年,阿育王大護法當政,篤信佛教,即位十八年後,遴選學德兼備的聖僧一千人,以帝須為上座,在華氏城,又有一次佛經的集結。這是南傳佛教記載,但其經本無存。

後來迦膩色迦王朝,又選拔聖眾五百人,假座迦濕彌羅的環林寺,再行結集一次,以世友為上首,所集佛典,先造優婆提舍十萬頌,註釋經藏。次造毗奈耶毗婆沙十萬頌,註釋律藏。後造阿毗達磨毗婆沙十萬頌,註釋論藏。前後經過十二年的時間,這才功德圓滿,結集完畢。中國《大藏經》中,尚保留有前述經典的譯本《阿毗達磨大毗婆沙論》。

又據西藏佛教的傳述,在迦膩色迦王時代,於阇爛達羅寺,召集五百羅漢、五百菩薩、五百學匠,重令結集三藏。因百年以來,佛學分派的十八部之間,各有所持的主見,其中六十三年來,爭議尤烈,由於此次的結集把十八部異執都承認為真正佛教,並且輯錄了從來沒有記述的三藏經典,已經記錄的,又重加校訂。

自佛弟子結集佛教經典,經、律、論等三藏,成為佛教學說的法庫總匯以來,在三藏經典中,其實也已大部分包羅收藏了印度教哲學,和一般學術上的思想體系。我們如果認定《大藏經》為純佛法或佛學的,那就未免太過拘囿或小見了。不管佛經三藏的結集,在佛教史上有如何的爭議,我們至少可以確信自佛滅度一百年後開始,直到四百年之間,佛的遺教弟子,因所執持的學說,及師承或見解的異同,漸已分化而有派別,初由大眾、上座兩部,經過三、四百年來的演變,就形成了當時印度佛教的部派,歸納起來約有十八至三十余部之多,其學派名稱有如下列:

大眾部

一說部

說出世部

雞胤部

——多聞部

——說假部

制多山部

西山部

北山部

上座部

一雪山部

說一切有部

二—犢子部——三

法上部

賢胄部

正量部

密林山部

四—化地部

五—法藏部

六—飲光部

七—經量部

 

《大藏經》中有《異部宗輪論》,較有詳說。但此二十部派的佛學,相傳皆指為小乘佛教的範圍。玄奘大師嘗予歸納,判為六宗。以後或多或少,代有損益,我們無可否認中國佛教的分宗,無論直接間接,難免也要受到印度各部派學說的影響,那是必然的事。此外,佛教學說,又有大乘、小乘、顯教、密教之別。主小乘者,認大乘為非佛說。主大乘者,認小乘亦同外道。南傳佛法,力護小乘。北傳佛教,大、小並重,但以大乘為主。尚顯教者,認密教為魔說。重密教者,謂顯教非究竟。余如性宗主般若,相宗主法相,學派不同,傳承各異,以致糾纏不清,爭端時起。譬如太陽黑子,雖有周期的活動,無損本來的光明,但是終歸有美中不足的遺憾。

佛教興於印度,但是到了公元八世紀的中葉,中印度的佛教,業已式微。唯南、北印度,尚有傳承。此時東土佛教所盛行於中國者,則又根基穩固,其全部佛經的迻譯,十之八九已成漢文了。印度佛教既衰,固亦予其原有的婆羅門教以復興的新機;其他異說,又似復萌。公元十二世紀,因回教的入侵,佛教寺院多被摧殘,教徒又多退避,去到南印及西藏等地。於是印度本土,佛教完全絕跡,僅有史跡的殘留,聊供後人的憑吊。至現有的印度佛教,則又為十八、九世紀以後,由輸出於他國的佛教文化,倒流極少部分還於本土,自然已非昔日的真面目,而且神佛不分,夾雜許多邪說。二十世紀中葉,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已有中國僧人前往印度,專為建立佛教寺院的,這就可見一斑了。唯現代史中獨立前的印度,其國運的遭遇,為帝國的侵略,殊與佛教無關,特為附帶提出,以資辨證。有人推到佛身上,那是歷史知識的錯誤,非常可笑。

四、結論

世人以言宗教哲學或宗教歷史者,如所周知,佛教是釋迦牟尼所創立,從宗教的立場來說,他當然是教主。從哲學或學術的觀點來說,有許多人認為他是一位救世主義者、大哲學家、大教育家,並不只是狹義宗教的教主。而且一般觀點,認為佛教是無神論者,或泛神論者,各種異說,矛盾得相當有趣,在此不須討論。依據佛學本身的立場,梵文所稱的「佛」,全稱應該是「佛陀」,漢文意譯「覺者」,它具有自覺(得大智慧解脫的自利之道)、覺他(覺世牖民的利他內涵)、覺行圓滿(自度度人福德兩皆圓成)的諸義蘊,所以不能單用意譯簡稱「覺者」,為了涵攝全義,故用音譯統稱為「佛」。在佛教經典上,釋迦牟尼有世尊、如來、天人師、一切智、佛等等,通常十個或更多的別號,但除「世尊」一名外,大部分的稱謂,都充滿了慈悲救世,和師道尊嚴的格調,的確少有唯我獨為萬物主的觀念。以上簡介,大致已將印度文化的背景,和釋迦牟尼住世的史跡,有所交待。茲就其時代環境、人格思想及修道弘化等公案,試作客觀的研判,並為如下的結論:

一、縱觀人類歷史,凡是具備大仁大勇、聰明智慧的人物,他們所抉擇的人生道路不外兩條,那就是不為英雄,必為聖賢。即生完成赫赫事功,名揚千古的便是英雄,英雄事業,充其量作到一個撥亂世反之正,登生民於衽席,可予人類社會一個短暫時期的安定或升平,因而為王稱帝,儼然一世之雄。但歷史的興亡,朝代的更叠,所謂帝王事業往往遺患無窮,因為權勢移轉,看似熱鬧的序幕,實系反為悲哀的下場,到頭誤人誤己,畢竟無一是處。反之,聖賢事業,也許寂寞一生,卻能永遠賦予人們以身心的安泰。而且整個人類問題,種種紛紜復雜,如果僅從政治權力以求安定治平,那只是世俗的觀點和天真的想法,因為人心的臧否,關涉政治的興衰,一治一亂,循環往復,似是歷史的定則,永無究竟的答案。何況除了「民吾同胞」,還有「物吾與也」的宇宙眾生,其問題的存在,也應一概解決。所以從哲學的立場看,我們必須荷擔如來的家業,尋求真理的歸趨,以求徹底解決整個人生社會的問題,並了解宇宙生命的真諦,這才是弘濟萬世,普被眾生的基本事業。

釋迦牟尼在世時的印度,由於文化思想的紊亂,政治社會的不安,以及戰爭的擾攘,人世的悲哀,在在處處,無不觸目驚心。他以天縱的睿智,和英雄的雄姿,大可繼承王業,開張國運,成為一代雄主。但他看清了人性的癥結所在,要求對治解救,不在事功的憑恃,而在德業的化被,所以毅然薄王業而不為,離塵出眾,任道求真,成為眾生的教主,具足人生的光輝。他以舍棄小我,成全大我的救世精神,現身說法。大聲疾呼「眾生平等,佛我一如」,極力破除古印度頑固的階級制度,和人類唯我自私的觀念,這是何等的懷抱!何等的氣度!可是他畢生的行教說法,但求眾生自性自度,並非「好為人師」,企以教主自尊。與其不取,人皆予之,他寂滅後,佛弟子眾,竟也尊之為導師,奉之為教主,這與他「無我」的初衷實在不相幹,也是實至名歸。雖然聖人無常心,以百姓之心為心,因為他只有施予,無所企求,所以千秋萬代之後,決無時間空間的限制,凡日月光臨的地方,永遠有他慧命的子孫,為之頂禮膜拜以至無窮。從他個人出身的環境來說,在英雄與聖人的分界線上,他永遠是先知先覺的前驅者!

二、以師道自任,啟示眾生皆具佛性。從宗教的立場來說,經典記載的教主釋迦牟尼,如何累劫修持,如何萬德莊嚴,以致受生成佛。種種神奇,歷歷如在,誠有不可思議者。若以現在世紀或未來世紀的眼光來看,除非把他永遠範圍在宗教門墻以內,供人崇拜,否則,反而堵塞人們進入佛門的通道,難免種種隔礙。我們研究佛的生平,便知他也是人,不是神。他由人至於超人而成佛,也從人位許多前因後果的教養完成,並非生知之聖,不待學而後能。而且他的斷愛出家,棄王位以求道,也是經過娶妻生子的人生歷程,他對父母,也力行人子應盡的孝道,甚至他也說過,孝順父母,等於供養諸佛而無異。中國佛教,更著重「報四恩」,即報父母恩、國恩、眾生恩(社會恩)、佛(師)恩。釋迦牟尼以師道自任,揭示由人性的升華而至於超凡入聖的成佛作祖,要從人本位做起,如果人位的品格不備,希望一入佛門,便可得道證果,永為天人師表,那是非愚則妄,決非佛教本分。他揭示一切眾生,皆具佛性,迷則為凡,悟則成聖,聖由自悟,不從他得,故必以徹悟的覺性,求證本際的真如,然後可與宇宙心物的生命根源,同具寂靜,到此可了生死,可齊物我,這便是無上妙勝的如來佛境。